琵琶行 二

        大概整個班上只有我不喜歡碎花吧。碎花上課不太管秩序，也不太出作業。大家都誇她溫柔仁慈，關於這一點，我是大大的不以為然，那完全只是她想偷懶的關係罷。還有，她真的很喜歡說一些無關課程的鬼話，一句「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她竟扯到她家的貓上！兩週下來，我對她家米果的認識，遠遠超過孟嘗君。

      「然後呀，米果就翻著肚子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喔…」她又開始了。我轉頭對小魚說「欸，下課叫我」，窩著肘子找周公去也。




         我是被一陣藺草的清香喚醒的。眼睛一張嚇了一跳，有個巨大的灰綠色的杯子橫倒在眼前，它的右側緊貼著一塊藺草編織成的杯墊。欲伸手把它扶起時，卻發現兩臂動彈不得，急地想馬上起身好好查看，這一掙扎卻有更多可怕的領悟！不只是手臂，就連腳踝、膝蓋以及大腿都被人牢牢的捆住了，我被擺放成一個屈膝，臥趴在矮茶几上的姿態。而橫倒著的不是杯子，是我的頭，右面的臉頰壓的有些麻了。

        因為上臂固定的方式，幾乎只剩脖子能夠勉強的小幅度轉動。從小範圍的視野只能看出這是間和室，靠著牆的部分，有一個放倒的四層櫃，隨意擺放著幾本雜誌，我瞇著眼試圖看清楚上面的字樣，好猜測究竟綁架我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惜徒勞無功。櫃子上頭，有一個深褐色的略大的箱子，掛了鎖，鎖是開著的。再一偏頭，眼角瞥見一個再熟悉不過，讓我腳底發毛的物體，一截淡藍色的小碎花布。

       「阿，思雅妳醒啦！我以為你要一直一直睡下去呢。」碎花軟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用想也知道她臉上一定漾著那個詭異的微笑。我開口想大罵，喉嚨卻乾唖的只能發出粗劣的「嘎，嘎」聲。「妳一定渴了吧」碎花一手捏著我的下巴，感覺不太費力的將頭擺正；另一手拿起那隻灰綠色的茶杯，接近強灌的方式「伺候」我喝完了整杯茶。

         碎花心滿意足的放下茶杯，「我一直覺得，學校的課椅對妳來說太舒適了呢，妳覺得呢？」她笑吟吟看著我的樣子實在可惡，我忘了這個局面是絕不適合頂撞她的。「我她媽的覺得妳是神經病！快放開我！」她的笑容旋即拉下，冷冷的瞪著我「看來，我親愛的王思雅同學是不懂發表意見的禮節的。」

        她緩緩起身，走向牆邊的櫃子，一邊丟下話「在我今天的課程結束前，妳都不准再發表意見了。」她雙手捧著那口深褐色的箱子，走到我身後，放下的聲音有點悶響，應該是個有點份量的東西。不管裡面放著什麼，我敢打賭我一定不會喜歡！

         碎花的聲音從腦後傳來「聽說妳對我的上課風格很不滿意。我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所以我特別為妳另外設計了一套特、別、課、程。」我聽到金屬碰撞的鐺鐺聲，應該來自她正在解下那口箱子的鎖頭，又聽到一陣翻找的雜亂聲，然後是她興奮的聲音「呀！找到了。」

完蛋了。

       「今天我們來講新的一課，琵琶行。這是唐朝詩人白居易的作品，傳說他每作一首詩，便會令一老婦人讀詩，若是她能瞭解即收錄，這就是成語「老嫗能解」的由來。」她到底想幹嘛？先是把我綁架來，現在卻正正經經的開始講課。「我想思雅同學天資聰穎，悟性甚高，一定不比老婦遜色，今天的課程就不像平常上課那樣，句句解析了。我們今天單單來欣賞這首作品的音樂性。」

       「潯陽江頭夜送客」她朗聲誦道，接著是一聲悶響「砰！」，我先是一愣，然後感受到一股麻痛在臀上炸開，發生什麼事了？「楓葉荻花秋瑟瑟。砰！」又是一下擊打，這一次痛感來的更強烈也更真實，半是驚半是痛的我大喊出聲。「安靜！不要干擾上課秩序！」碎花沉著聲喝令，接著是一連四下很快的擊打，痛連並著竟產生加成的作用，我不禁紅了眼眶，卻不敢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