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其所好 16 (uno)

「不好意思，你們最粗的熱熔膠直徑有幾公分啊？」我問。

「你好，熱熔膠的部分市面上最常流通的規格中，通常是11mm或7mm的居多，長度100-300mm都有。」

沒有更粗的嗎？這比我想像中的還沒威力啊大姊，只好假裝四處看看再趁機離開。

「需要什麼嗎？」

「沒有，我隨便看看。」

說好終極家法是熱熔膠，如果屆時反悔那朕豈不是威嚴掃地。

「請問有需要特別的用途嗎？我可以幫你介紹適合的工具。」

「沒有啦，就修理……一些東西。」其實是要修理人。

「如果要黏東西的話不見得要選用最粗的熱熔膠吧？如果你已經有熱熔槍，就要依照它的口徑選用適合的規格，並不是越粗越好。」

廢話，我也知道，但我有難言之隱你又懂了？我打量這位帶著黑塑鋼眼鏡的女店員，看起來瘦小、精明而不收鋒芒，像是幫忙家裡生意的普通高中生。

「我忘記那支熱熔槍的口徑了…咦，那是彩色熱熔膠嗎？」視線掃到一旁的箱子，裡面放著各種顏色的條狀物。

「不是，是PU優力膠條，詳細用途要問店長，我不太清楚。」

「嗄？你還說要介紹工具，結果隨便問到一個你就不知道用途。」

「人家才剛來一陣子嘛，再說我也不是不知道它的用途…」不知道是不是自覺理虧，一改剛剛咄咄逼人的語氣，囁嚅起來。

「那是拿來幹嘛的？」

「很多運將會買一支放在車上防身，聽說也有家長買回去……。」門口一輛機車疾馳而過，蓋過她蚊子般的聲音，她低下頭，兩頰緋紅。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打小孩啦。」

我拿起那綠色半透明的塑膠棍，她剛剛說是PU，這材質似乎比起熱熔膠稍有彈性，可微幅拉伸、壓縮。既然是聚胺基甲酸酯，那加熱八成也會熔化，所以就決定：你也叫做熱熔膠了。

「誰會來五金行買打小孩的工具啊？」嚴格來說，我要打的是同輩，不算小孩，雖然小花一不注意就小屁孩上身。

「有時候我爸會跟熟客聊天，他沒事就會提到這個可以讓壞孩子乖乖聽話。」

「所以你爸是店長囉？」

「嗯。」

「他怎麼知道這個打小孩很管用？」

「你很囉唆耶，問那麼多幹嘛？」

我就跳過舉證直接推斷你是這項產品的愛用者好了。

「是喔，那你為什麼常常被打屁股？」

「哪有常常……沒有啦，人家才沒有被打屁股啦。」直覺，果然是最真切的回答。

「你上高中了嗎？」逗她真的很有趣。

「不算不算啦，重來。」重什麼來？人生還可以讀取進度嗎？

再鬧下去她恐怕就要換氣過度了，欺負這種肯按照劇本走的女生果然很歡樂。

「好啦沒事了，別哭了。」

「人家才沒哭。」

雖然如她所言真的沒哭，不過可以看得出她激動到眼眶都紅了，我懂她忍著眼淚不落下很痛苦，因為我憋笑也是一個樣。

「其實我也不是問好玩的，既然你都透露了你被打屁股的事實，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就是我碰巧也是要來找打人的工具的。」雖然說的是千真萬確的，但是我有把握任誰聽起來都像在開玩笑，同好例外啦。

「騙人，你要打誰。」

「所以你不否認你被打屁股了嗎？」

「哼。」

「在後面倉庫整理貨品的那個人是你爸嗎？」她很配合地回頭往我手指的方向確認。

「對啊…你問這個幹嘛？還有你，快點說你要打誰。」

「我要跟店長說，你們櫃台人員的服務態度還有進步空間。」

「哼，去啊。」

為了滿足求知慾，問一下這個優力膠條的原本的用途好了。才剛踏出幾步衣服就被拽了一把。

「回來。」她別過頭去不看我。

「口氣很差喔。」

「不要跟我爸說。」

「客訴是我的權利吧。」

「那這根送你，你不要過去。」她指著我手上的膠條。

「真的這麼有效？」

「什麼啊？」

「這個啊。」我揮揮膠條。

「對啦。你滿意了嗎？」

「還沒。用這個打不會瘀青嗎？」

「會…」

「那不錯啊。」

「那結帳吧。」

「你不是說要送我？」

「好啦，趕快走了。」

「真的假的…那最後一個問題：可以借我打一下嗎？」

「去死啦。」

這下我真的有些不太高興了，於是直接往倉庫走去，這次她用兩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阻撓。

「…………只有一下。」

她把我拉到櫃檯後面，雙手撐在桌面上，上半身微微前屈──她爸平常一定都下重手──這姿勢一方面她爸從倉庫的方向看不到，若有客人臨時進店裡，也不知道櫃台後面暗藏春色。

「開玩笑的啦。」紳士如我還是不該調戲良家少女。

結果她把我手中的膠條狠狠搶過去亂抽了我兩記。第三下我空手奪白膠，既然是惡女先出手那就休怪我無情，一把翻過身子往她屁股上蜻蜓點水似地輕輕打了一記，她卻觸電似地跳開，大動作揉起屁股。

「沒事吧…該不會…」

我從那咬著的下唇、緊握的雙拳、泫然的眼眶等線索，大概可以解讀出來她三天內才和這膠條的堂表兄弟姊妹之一有過親密接觸，突然莫名地為她感到憐惜，明明有舊傷還被打，那感覺我超懂。

「好啦，我還是付錢好了，多少。」

她依舊雙唇緊閉，右手迅速比了剪刀、石頭、石頭，我趕緊掏出兩百放在櫃檯上，手刀逃離。

「故事說完了。」我掄起膠條，往小花屁股又是一下。

「嗚…這太扯了啦，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真的啊，你不信我可以帶你去那家店，不過包準被她攆出來。」這下劃破空氣，夾帶著低沉的颼颼聲。

「啊嗚～」

「十四下了。」

「再一下就好，剩下的改天再打～」

「我沒意見，來囉。」心軟了，高高舉起最後卻輕輕落下。

我揉著小花的臀，薄薄的內搭褲，似乎可以摸到一股微熱和幾條腫痕的起伏，今天我沒有脫她的褲子，若可以即時看到自己的彩繪畫作，我能夠狠下心來不留一絲空白嗎？

「這樣的表現，請給分。」

「七十分。」

「怎麼又是七十分啊？」

「為了不讓你太驕傲，所以不能打太高。」

「那有沒有加分題？」

「沒有那種東西唷。不過念在邊講故事邊打人頗有創意，雖然劇情很瞎，還是可以給你加個0.25分，快感謝我。」

「謝謝你喔。但我還是要重申：內容絕對是親身經歷，未經改編、緊湊又不狗血。我覺得你還是跟我去一趟店裡好了，那個女店員也一臉不信我是來找工具的，你也不信……對了，你不信的點在哪？」

「我怎麼聽都是你的即興創作耶。好吧，去確認一下也好，順便問問看能不能換個顏色，有沒有紅色或橘色的？」

「你不喜歡綠色喔？」

「也沒有啊，不過我比較喜歡紅和橘，如果有的話就問問看能不能換嘛。」

「那就現在出發。」我輕拍一下示意小花從我大腿上起來，大腿被壓得有點燙。

「好啊…跟你在一起總是會發生很白癡的事。」

「不喜歡喔？」

「哪會，這樣生活才不會無聊啊。」

社窩外的陽光有點刺眼，或許是因為我們總是從事一些不好意思攤在太陽下進行的娛樂，但卻不會討厭那擺脫不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