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21日

與妳的星期六/第一個星期六

直至很久很久之後,他仍然清楚記得,與她的相遇,是在一個星期六的晚上。

「嘎吱……」診所古舊的木門被緩緩地推開,輕輕探進頭來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孔,伴隨著聲若蚊鳴的幾個字:「不好意思……請問……請問……是不是打烊了?」

打烊會用來形容診所嗎?他嘆一口氣,把正在處理中的文檔儲存到桌面上:「請進來吧。」

那是一個嬌小的女生。 她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頭髮胡亂地綁成馬尾,雙眼紅腫如核桃,很明顯哭過了。她穿白襯衫灰格裙,但襯衫扣子掉了兩顆,摺起的袖子一長一短,襪子不成對,整個人像一隻破舊的娃娃般,奇怪在那麼憔悴委頓不修邊幅的她,看起來卻一點也不難看。

是她白嫩的臉上那雙不合比例的大眼睛吧,悽惶中帶點迷惘和渴望,像是深知世上已再無歡愉之事,卻依然戀戀不捨地在尋覓,教已見過無數病人的他,還是禁不住心生憐惜。

他示意她在對面坐下:「有什麼可以幫到妳嗎?」

她緊張地拉開椅子,坐下時卻不小心踢到桌腳,臉孔頓時漲得通紅:「對……對不起……聽說……這裡的心理療程很有效……我已經試過很多方法了……所以……就來了……」她低著頭,以小得近乎聽不見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著。

「那妳事前了解我這裡的療程是怎樣進行的嗎?」他在問的同時看似順手地按下開關,輕柔的音樂隨即從他身後播出。

「不算很了解,只知道好像會……打……屁股……」許是音樂起了作用,她的語句順暢了許多,但重點的三個字,還是咬著唇,勉強在牙縫間擠出來的。

「那妳還敢來?」調侃般地說了一句,他未待她回應,即正顏道:「對,我這裡的療程會以不對身體造成永久傷害為原則,按情況加入懲罰元素,包括罰寫、罰站、妳剛才提到的打屁股,以及更多。我會因應每一位病人的需要,量身訂做療程,而要發揮最大效用,最重要的是病人的信任。我不會事前詳細告訴病人療程內容,目的是帶出病人毫無預備下最真實的反應和情感,真正解開他們的心結。如果妳認為上述是妳希望得到的,請填寫這一份同意書,並在這裡簽署。」

她雙手接過文件和筆,小心翼翼地填上自己的個人資料及簽署。他留意到她童稚的字體,及握筆時用力得發白的手指,更覺同情。到底,這個小小的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好了,從今天起,我便是妳的主診醫生。我們現在要先聊一下有關妳的情況,然後再設計療程。」他隨意翻一翻同意書,確認所有欄目都已經填好,便把它放進抽屜。

「請放心,在所內的全部內容,絕對守秘。現在,告訴我,最困擾妳的問題是什麼?是什麼促使妳來找我?」他深邃的眼睛,仿佛看進她的心裡。

「我……也不知道……只記得,有一天,我的世界像是突然失去了色彩,我變得莫名其妙的低落,甚至越來越易哭,最初以為不過是短期的壓力,但情況好像漸趨嚴重……我開始害怕出門、害怕接觸人……好多次,換好了衣服、化好了妝,卻站在門前走不出去,腳像灌了鉛塊,心一陣空虛,呼吸也變得困難。」

「現在我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勁,就更痛恨自己的能力不足。許多小事,甚至毫無原因,都會讓我陷入崩潰邊緣。我會因為早上找不到想要的衣服而止不住眼淚,會因為別人的一句批評而大發脾氣……我的上司對我很好,她知道這情況後讓我可以暫時在家中進行部分工作,希望待我準備好才重新出發,我的朋友和家人也很支持我,不介意我是負累,所以我跟自己說,我一定要好起來,但我……做不到……」她一開始的敘述顯得平靜麻木,但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的雙眼盈滿了淚水,一滴滴順著睫毛從眼角落下。

「看……我又哭了。」她自嘲地笑一笑,手背胡亂地在臉上擦著。他靜靜地聽著,溫柔但強硬地拉開她在擦淚的手。

「放心,妳會好起來的。」他沉穩的聲線,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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